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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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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

周末如約而至, 街上下起薄薄的雪。

舒令秋翻遍了衣櫃也沒找到合適的衣服。

天氣冷,風大,穿禮裙太隆重又不保暖。

可穿羽絨服太笨重又會遮掩姣好的身材。

算了, 裙子外邊套件大衣吧。

冷就冷了。

她移步至落地鏡前,纖細的小腿緩緩步入視線, 白杏裙搖曳擺動, 芭蕾鞋襯得小腿又細又直,她背過身,拉緊腰間的拉鏈, 黑色長直發揚起舒柔的弧度。

肖玉支看直了眼,繞著舒令秋走了兩圈,咂舌, “秋, 秋秋姐。”

“今天是有什麽活動嗎?怎麽打扮得這麽漂亮?”

舒令秋挑動細眉, “我平時不漂亮嗎?”

肖玉支笑:“漂亮漂亮, 當然漂亮, 但今天是超乎尋常的漂亮。”

舒令秋嘟起嘴,嘴角笑意無法克制地溢出, 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她拂去裙擺上的褶皺,莫名又想起業務,“對了,今天有兩個客戶定制的全家福一會叫順豐發吧,叫他們多拿幾個紙殼, 包厚點。”

“明白, 那定制的杯子還要再補貨嗎?”肖玉支說, “網上好多客戶都說這次的杯子做得特別好,杯身花卉漂亮, 杯子本體隔熱又保溫。”

“鹹魚上都炒到四五百一個了。”

“這都炒?”舒令秋補補唇釉。

拿出手機看了幾眼,果然都如肖玉支所說。

倒爺們可真是無處不在。

“哎,有利益的事兒,誰不想撈一把。”

“算了,不談這事兒了。”肖玉支眨眨眼,“那可以告訴我今天是要去哪兒嗎,舒大小姐?”

舒令秋理了理馬甲,頭也不擡道:“海洋館。”

“……?”

“海、洋、館。”肖玉支一字一頓,“最近是有什麽活動嗎?”

舒令秋都穿成這樣了,總不可能是簡簡單單地去參觀吧?最少也得有個什麽儀式,她是帶著title、番位去的。

譬如,海洋館在逃珊瑚礁大使?

舒令秋擺擺手,“沒啦,參觀一下而已。”

“啊那要打扮得這麽隆重咩?”

舒令秋楞了幾秒。

隆重。

她今天穿的好像確實是有點。

舒令秋僵在原地,隨後摘掉馬甲,把漂亮的耳環和項鏈鎖在抽屜裏,清除過於粉嫩的腮紅。

只是一塊去玩,她打扮得這麽精致給誰看?

“溫珣和許沐安一起投資了個海洋館,大後天開業,我提前去看看而已。”

肖玉支沈默半晌,“秋姐,可以冒昧問問您是和誰去嗎?”

“是溫總嗎?”

舒令秋嗯了聲,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”肖玉支勾唇,“只是覺得溫總確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,秋秋姐也是。”

肖玉支的笑是善意的,不出於任何諂媚的意味。

舒令秋從小夾在兩家人間長大,對於這樣的笑意早已洞悉。

也包括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。

她撫著長發向後捋直,精致的鎖骨暴露於白光之下。

舒令秋轉過臉,平靜地望著她:“肖肖。”

“有什麽話,可以直接說的。”

她凝著肖玉支,荔枝眼流渡靜緩光澤。

肖玉支頓了頓,倏地嚴肅起來。

“秋秋姐,老實說,一開始來工作室的時候,我以為你和溫總才是一對。”

“遇冬哥在電視裏看起來很帥,真人也不賴,可,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,好像就是差一點。”

“具體差哪一點,我也說不上來,反正就是這麽感覺的。”

肖玉支咬唇,意識到自己的“直接”太過直接,連忙又補充道:“秋姐,我不是故意想挑撥你和遇冬哥的關系,是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舒令秋垂眼,多多安撫兩句,消除肖玉支的恐懼。

她知道肖玉支說這些話沒有惡意。

而是純粹的,出於一個旁觀者的角度。

她仰起頭,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
視線白茫一片。

---

海洋館一共三層,地上兩層,地下一層。

地上一層大部分是游樂設施,分為海洋主題館和周邊館,胖胖的小企鵝在人造冰山上排排隊,穿著熒光藍背心的工作人員們正在投餵。

保安大叔們還在檢查安保,一樓暫時封閉。

舒令秋先到了海洋館,站在門口,並沒有進去。

溫珣大約在三分鐘後抵達。

他推開車門,闊步而來。

垂墜冷淡的Lemaire大衣向後敞,越走近,越能看清細節。

襯衫束得很緊,領口抵靠突出的喉結下,在直視她的方向時,起了一絲很小的浮動。

大動脈潛伏於白皙頸肌,暗青色的,像陰濕的春天。

溫珣擰著眉,走至面前,“怎麽提前來了不聯系我?”

“穿得這麽少,不冷嗎?”

“不冷。”舒令秋揚唇,“有打底襪。”

出門的時候舒令秋還是覺得冷得受不了,向肖玉支要了要光腿神器。

誰知那東西穿在她的腿上假得不行,兩條腿白得反光,還不如上真腿。

她光著腿來,同時也知道他肯定會問這個問題。

那就告訴他一個假答案吧。

反正直男大部分時間都是看不出來的。

溫珣看了兩秒,執著地剝下外套蓋上。

“蓋上吧。”溫珣說,“反正不熱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掏出工作證打開前門。

聽見門口的動靜,工作人員們的目光聚集而來,大家放下手中的活,立刻站直身體。

“溫總好。”

溫珣擡手,向下壓,“不用管我,都去忙吧。”

他的語氣裏沒什麽情緒,但聽上去冷冷的,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。

“好的溫總。”

溫珣叫來蘑菇屋裏的老吳,老吳負責水族館大大小小的雜事,算是半個管家。

“今天空調開了嗎?”

“只開了一樓,其他的都沒開。”老吳說,“溫總,現在就要開嗎?”

溫珣:“嗯,開得稍微大些。”

“好。”

溫珣回過頭,溫和地問:“想從哪兒開始看?”

“負一樓吧。”舒令秋並不知道他開空調的意圖,還惦記著心心念念的小寶貝。

她揚起眸,琥珀色的瞳亮亮的,“我想看看水獺。”

溫珣頷首,“下樓的時候小心。”

他們乘坐海洋扶梯,一步步靠下。

周遭安安靜靜,幽暗的克萊因藍海底,白鯨擦肩而過,以平常的速度向另一端游去。

白色身軀在經過她的上空時還輕輕轉了下,魚尾掃過幾片水花,憂傷的泡沫升騰,上空,像矢車菊的花瓣。

大海藍藍的,空氣也藍藍的。

她癡迷地望著海洋,臉上波光粼粼。

在隱秘而不為人知的角落,像是有一雙眼,正深情地註視著。

她轉過頭,妄圖捕捉。

卻什麽也沒抓住。

溫珣手撫插著她的腦袋,將人擺正。

“快到了,抓緊扶手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抵達負一樓,分為左右兩邊三個區,中央通道上一百八十度透明,右側擺滿了玻璃展缸,溫度有些低,甚至比外邊還要低。

展缸中無數生物正在安眠。

最先見到的是一只躺在角落的小海獺,它坐在原地,手指無意識地抓呀抓,胖乎乎的,特別可愛。

舒令秋忍住尖銳爆鳴,“可惡!!”

“怎麽這麽可愛!!”

“嗯。”

溫珣望著她的方向,像是在認可。

“是很可愛。”

小海獺像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,轉頭倒下,不知是否剛剛經歷了一場熬夜,趴在礁石旁一動不動的,兩手捂著眼,遮蔽亮亮的光線。

柔軟的毛在水底漂浮,像一綹一綹的線條。

舒令秋把手合在嘴邊,音量降低,“我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,打擾到他睡覺了?”

她嘟著嘴,說得煞有其事。

溫珣沒有立刻作答。

女孩子眼睛圓圓的,有些興奮,又有些擔憂。

兩種情緒比例不一,後者更重。

面對這樣的可愛的問題,當然回以沈默最為可愛。

他不言,冷白的眼底浮著淡淡的笑意。

同樣小聲道:“往左邊走還有。”

“好。”

走到左邊,一只紅色的水母向他們的方向撲來。

鐘狀的身體收縮,通過噴水推進的方式往噴氣相反的方向游動。

通體透明,艷紅,發光的身體軟趴趴的,看起來像只致幻的毒蘑菇。

舒令秋看著它,忽地開口:“話說,溫珣,“你知道為什麽水母會發光嗎?”

“我一直很好奇,但每次都光顧著看忘記查原理。”

“他們體內有發光蛋白,叫埃奎明。”溫珣將手插-入褲包裏,平靜的聲音緩緩流動。

“埃奎明?”舒令秋聽到了一個新鮮詞,笑笑道,“還挺好的這名字。”

溫珣頷首,“水母沒有眼睛,也沒有大腦,主動發光可以吸引來更多的小魚小蝦。”

舒令秋楞了楞。

她望著他,聲音漸漸弱下,“人類和魚有時候是一樣的,也喜歡光,對嗎?”

陰暗幽閉的環境,藍水依舊反射光影。

水母斑斕的光流渡在他的眼眸,桃紅的,竹青的,橘黃的,一條條,一圈圈,湧動,平鋪,又撕裂,好像巫婆黑缸裏古老的魔法藥水。

溫珣不否認:“是。”

舒令秋心跳了下,像是得到了另一種答案。

“走,走吧。”她忍不住打了個結巴,“還有很多沒看呢。”

溫珣意味不明地嗯了聲。

越往裏走,光線越暗。

深水區的藍要比外面的藍。

舒令秋垂頭,忽然瞥見在他右手邊,懷包的一角露出一點黑色的痕跡。

看形狀,像是一雙毛呢手套。

手套是羊毛材質,收口處有微弱的線球。

她心中頓時雷聲大作。

要命。

她閉上眼不敢再多想了。

二人的沈默有增無減,她的腳步越來越沈。

他們停在亞克力膠整體展窗前,面前躥過人字蝶和虎紋蝶,兩邊還有暗礁,紫色水草不斷搖曳,水草從中間劈開,剛才在扶梯裏見到的白鯨游到了這兒。

白鯨望著他們,仿佛在微笑。

舒令秋凝著展窗,“這扇窗,可以摸嗎?”

溫珣攤手,“當然。”

她輕輕地將手放上去,因為太久沒來有些緊張,手上還出了些滑膩的汗水。

舒令秋從包裏翻找紙巾,紙巾像是貓咪手裏的毛球玩具,越著急越抓不到。

溫珣遞去一張白色的手帕,她仔細地擦拭五指,這才敢放上去。

先是覆上手掌,冰冰涼涼的觸感一躍而上,她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歡愉,十指進而慢慢地全部撳靠。

和它們的距離,仿佛在一瞬間被拉近。

好奇一旦被滿足,便會更加肆無忌憚地予取予求。

她閉上眼,將耳朵靠在玻璃上。

大海聲音綿綿,連魚尾扇動帶來的細小水花都是如此悅耳,聲音穿過礁石和水,慢慢地游到耳邊。

苦艾香亦然靠近。

溫珣和她的距離也在拉近。

舒令秋睫毛輕顫,小心翼翼地半睜開眼。

二人的視線高低錯落,舒令秋平視時只能看見他白皙的喉結。

喉結滑動,肌肉皺縮又膨脹。

這漂亮的痕跡明明是最常見的一幕,卻如覆古的電影在她的腦海中一幀一幀地播放。

時間變形,扭曲,被惡狠狠地拉長,粉碎。

她咽了咽,心臟似要跳出喉嚨。

舒令秋小聲地說:“溫珣,可以問你個問題嗎?”

他嗯了聲,“什麽?”

“你的願望,我好像知道了。”

這雙黑手套她終於記起來了。

溫遇冬喜歡騎摩托車,從高中開始就喜歡,大學的時候還組過摩托車隊,起了個非常中二的名字,叫野狼。

現在想起來或許有些可笑,但那時也才大一,思維仍舊停留在高三階段,平時看的也不是成熟的正劇,紀錄片,而是各類各樣的番劇,譬如死火海,JOJO,異世界的各種爽番。

二人熟悉的人似乎只有彼此,舒令秋天真地覺得自己好像除了他再喜歡不上別人。

舒令秋喜歡看少女番,偶爾也會吃飯時看看《火影忍者》,她到現在最喜歡的角色也仍是我愛羅。

習慣和喜歡都很難被改變。一旦鐘情一個角色,一個事物,她便會深深地繼續愛下去。

溫遇冬除外。

那雙手套,是舒令秋贏得比賽後送給溫珣的。

那是個非常小型的比賽,為了提高舒令秋對摩托車的興趣,溫珣找了幾個朋友搞了個摩托車比賽,結局當然是她贏。

獎品是一雙貴價的黑手套。

得到獎品後舒令秋有了些小小的信心,帶上禮物蹦蹦跳跳地回到家,正好遇到了從國外剛回來的溫珣。

他在和溫國榮談事情,溫國榮面色凝重,他看上去倒是氣定神閑。

從飯桌上的對話中得知,今天是溫珣的生日。

舒令秋沒有來得及準備,匆匆包裝下,便將手套送給了他。

快四年前的事兒了。

她連日常穿的襪子都掉了快上百雙,沒想到他到現在還留著。

舒令秋在看到手套的一瞬喉嚨澀澀的,過去和現在一幕幕的場景相互勾連,形成一道無法攀越的城池壁壘。

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要害之處,上不去也下來。

躲貓貓游戲,到此為止。

可以嗎?

溫珣長身鶴立,他低下眸子,鏡片反光遮住眼底洶湧情愫。

溫珣深吸一口氣,“說說看。”

“你的願望,是我。”

舒令秋咽了咽,“對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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